南部中国最年轻的一线城市深圳，有绵延260公里的海岸线。几百座摩天大楼拼接出的城市天际线上，矗立着一座亮眼的建筑——中国华润大厦。它身长接近400米，外形如雨后春笋，俯瞰深圳湾，面向对岸的香港。4年前，这座傲人的建筑落成时，亲手缔造它的中年男人在现场忍不住哽咽。这个男人是华润置地曾经的舵手吴向东，整个华润置地的商业品牌“万象城”，都是出自他之手。哽咽，是因为“春笋”落成之刻，也是吴向东离开之时。2018年的冬天，吴向东官宣离职，在重回华润置地1000多天后，他始终没有坐回董事局主席的位子。坊间有传闻，因吴向东仍然没有与“宋林案”完全撇清关系，也有传闻称他搅入“宝万之争”太深、引发颇多争议。官宣离职后，吴向东没有选择隐身，或是因为不舍，他频繁出席全国各地的万象城开业现场。之后，吴向东通过平安马明哲牵线，加入以产业地产发家的北方千亿房企华夏幸福，当时华夏幸福正在谋求业务上的变革，想向商业发力。2019年9月，由吴向东主导的华夏幸福南方总部，在武汉耗资116.25亿元拿下武昌滨江地块，定位商业综合体，取名“武汉长江中心”。正值壮年时离开国内首屈一指的央企开发商，如何证明自己？吴向东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华夏幸福这股东风，再造一个“万象城”。然而，2020年底华夏幸福出现债务危机，公司不得不频繁出让项目自保。近日，曾经承载着吴向东蓬勃雄心的武汉长江中心，被打包进一个百亿资产包被出让，接手方刚好就是华润置地。命运不仅没有给吴向东再次证明自己的机会，还给他展现了一把黑色幽默。亏本甩卖
在华夏幸福，老板王文学给了吴向东足够的权力和尊重，当着投资者的面喊吴向东“向东总”，允许吴向东在华夏幸福的第一笔投资就超过百亿。
武汉长江中心是吴向东主导的华夏幸福南方总部拿下的第一幅地块。在此之前，华夏幸福每年的拿地金额也不过百亿有余。“武汉项目几乎是公司为吴向东量身定做。”一名当时在华夏幸福工作的员工对《凤凰WEEKLY地产》回忆。武汉长江中心总规划计容面积117.29万平方米，是武汉市长江右岸最大的商业体，包含超高层塔楼、商业、住宅、公寓。它非常像中国华润大厦所在的深圳湾国际商业中心，更像华润深圳大冲旧改项目。当时的吴向东踌躇满志，他公开表示：“我们要做中国最好的商业地产项目。”武汉长江中心这个项目确实比较优质，住宅部分单套总价在600万以上，刷新当地豪宅天花板，两次开盘两次售罄。从交易对价来看，武汉长江中心和其它三个被出让的项目“武汉中北路项目”、“南京大校场”和深圳的一家物业公司，合计转让价格124亿元，前三个项目当年拿地总价已经高达198.74亿元。根据公告，本次交易预计形成税前亏损约21.3亿元。《凤凰WEEKLY地产》了解到，武汉长江中心被亏本甩卖不仅是因为公司债务，还因为项目本身已出现接近停工的问题。公开资料显示，武汉长江中心的承建方有中建八局和中建三局。一名中建三局武汉公司的工作人员告诉《凤凰WEEKLY地产》：“工程进度十分缓慢，业主没钱之后，整个工程力保商业做完，塔楼几乎没有动工。”根据武汉当地的官方新闻，上个月即2022年11月中旬，中建八局表示正在收尾商业部分，计划明年4月底开业。另一个被出让的武汉项目情况更糟。武汉中北路项目在2021年底开盘，销售不佳，定制写字楼买方未支付定金，华夏幸福债务危机后，项目正式停工。这次交易不仅价格上亏本，具体的合同细节，对华夏幸福来说也是非常苛刻的。从公告来看，武汉长江中心项目其实还没有完全属于华夏幸福，其C地块的土地出让金没有缴清，土地出让合同也没签订。根据华夏幸福的公告，其与华润置地将共同推进C地块板式规划方案的报批工作，如到明年6月方案未通过，华润置地有权在交易款中扣减5亿元。南京大校场项目则遇到了民企不擅长的领域，因涉及到“限高”问题，需取得相关部队的同意。华夏幸福和华润置地约定共同解决限高问题，如果未能如期解决，华润置地有权扣减12.5亿元。
吴向东亲自出马
华夏幸福的这四个项目，接手方是华润置地并不是偶然。华润置地的内部人士告诉《凤凰WEEKLY地产》，此次交易就是吴向东在主导。“虽然吴向东已经离职了，但他一直在处理华夏幸福那些资产。”内部人士说。今年4月，华夏幸福公告吴向东辞任联席董事长，和他一直离职的还有联席总裁俞建。吴向东在巅峰时期，华夏幸福共落地了6个商业项目：武汉长江中心、武汉中北路、南京大校场、哈尔滨深哈金融科技城以及桂林乐满地文旅项目。另外还有11个城市更新项目及招商银行全球总部大厦等轻资产业务。如今前三个项目已经出售，加上去年6月转让深圳、东莞的大约11个旧改项目，华夏幸福目前剩余的商业资产仅剩哈尔滨深哈金融科技城及桂林文旅项目。吴向东最引人称道的，除了商业地产的建树，就是城市大型旧改。在吴向东之前，华夏幸福就已经悄悄进入深圳，想从旧改领域分一杯羹，但迟迟打不开局面。一名当初在华夏幸福深圳公司任中层的员工对《凤凰WEEKLY地产》回忆：“王文学想在广东复制固安模式，高薪招聘了大量体制内人才，但南北方的政府风格迥异，进度没他想象中顺利。”吴向东的到来，给华夏幸福带来了希望。跟随他一起到华夏幸福的，有一名旧改大将，在深圳本地颇有影响力的原华润置地华南大区副总经理赵荣。赵荣当时一入职就成为华夏幸福南方总部城市更新业务的总负责人。而事实上，整个南方总部基本都由吴向东的华润旧部组成。 但2年后，吴向东辛苦拿下的11个旧改，卖给了深圳本土顶豪开发商鹏瑞集团。2021年6月，“华夏幸福（深圳）城市更新管理有限公司”更名为“鹏瑞（深圳）城市发展有限公司”，意味着华夏幸福的城市更新业务完全转让给鹏瑞集团。吴向东看似顺风顺水的职业生涯上半段，现在回想，不仅是个人的能力，还有华润置地得天独厚的环境优势，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一个人的命运,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也要考虑历史的进程。如果不是华夏幸福最近转让资产的一纸公告，外界很难获知吴向东的最新行踪。当年华夏幸福11个旧改转让给鹏瑞时，连带着市场传闻吴向东要带着团队转投鹏瑞，称吴向东当了鹏瑞老板的顾问，地位在总裁之上。不过鹏瑞方面对《凤凰WEEKLY地产》最新表示：“公司自始至终都没有对外表示过吴向东加盟公司，都是传闻而已。”《凤凰WEEKLY地产》此前了解过，吴向东在2020年期间曾经在平安集团担任过投管会顾问委员，不过最新的情况是，在平安集团的通讯录里，已找不到吴向东的身影。这或与华夏幸福和平安集团结束蜜月期有关，就在华夏幸福宣布转让资产的同天，它还公告了一则人事变动，华夏幸福最后一名“平安系”董事孟森离职。如今，和吴向东一样鲜有露面的，还有当年与他一同从华润置地离开的俞建、赵荣、赵炜（原华润置地商业地产事业部总经理）、王笑（原华润置地深圳区域总裁）……俞建据说一直在和吴向东一起处理华夏幸福南方总部的资产；旧改转给鹏瑞后，赵荣还在担任城市更新公司的董事长；赵炜是此次出售的深圳物业公司的法人代表，交易完成后或也将离开；王笑还在担任桂林项目的法人代表。还有的人，和项目一样，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老东家。当年为吴向东在武汉冲锋陷阵的向宇，在今年9月又回去了华发股份，重新任职执行副总。吴向东依然活跃的身份，还有在一个非地产组织“世界顶尖科学家协会”任执行理事长、顶科协奖管理委员会主席。今年11月，首届世界顶尖科学家协会奖出炉，吴向东上台致辞。这个协会实际上和地产依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正是因为这个协会的推动，吴向东曾帮助深圳鹏瑞集团“零溢价”拿下了上海临港新区一幅地块。打造全国第一个万象城“罗湖万象城”时，吴向东35岁，“春笋”落成时，他也才51岁。如今吴向东离60岁还有5年，比大多数奋斗在一线的地产大佬都要年轻。英雄未迟暮，吴向东也许还在等待机会。